第九章

雨蔓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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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静香姊。”柳川夏气急败坏地冲进静香的书房。

    看来她真的把岩居当作自己的家了。

    叹着气,静香把写坏的字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楠。

    太久没拿毛笔,手部抖了,写起字来每一笔划都像条毛毛虫。

    “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写徘句,你到底对哲矢哥讲清楚了没?为什么他和星野雅子的订婚典礼还如火如荼地在筹备着?”柳川夏质问。

    “你瞧,这句写得多好,古井、青蛙”静香拿起文学论坛上津津乐道的经典徘句。

    “谁管它是青蛙还是癞虾蟆,你振作一点行不行?”柳川夏气得火冒三丈,一手打落她手中的书本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躲在书房,什么都不看也不听,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?你答应过我,你会全力以赴,争取自己的幸福的。”

    那一夜,静香姊进入哲矢哥的房间后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
    隔天一早,静香姊让哲矢哥抱了出来,她还替她高兴,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哩!

    谁知,静香姊醒来后就是这副驼鸟德行。

    静香依旧默不作声,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。

    问了老半天,也问不出所以然来,柳川夏真想撒手不管。

    她怒不可遏,下定决心,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静香姊回句话!

    “那时候说的前提已不存在,我还能争取吗?”静香终于开口,幽幽地问。

    前提?是指血缘关系?

    “可是,你说酒井医生说”过于震惊,柳川夏支支吾吾的,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静香不由得叹息“我说的和医生说的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哲矢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他说他爱星野雅子。”

    够了,有这句话就够了,这句话彻彻底底的将静香和柳川夏打垮。

    到头来还是失败了!

    柳川夏瘫坐在地板上,像泄了气的皮球,虚软无力。

    静香重拾毛笔,一笔一副仔细地写着。

    她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哲矢哥和别的女人步入礼堂吗?

    柳川夏睇望静香清秀细致的五官,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情绪。

    如果现在有一台x光机,对准静香照一下,就能看到她左胸心脏的位置是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她的心,不见了。

    所以她能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可是,就算静香姊能,地也不能。

    她要直接去找哲矢哥问个明白!

    柳川夏在服装间找到桑原哲矢。

    他笔直地站在矮凳上,正让裁缝师替他量身订做订婚时要穿的礼服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静香姊?”柳川夏一进门就将他推落凳子。

    桑原哲矢踉跄了一下,随即站稳,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“小夏!”南部拦住彷佛吃了几吨炸药的柳川夏。“你做什么?竟敢对少主无礼。”

    “你问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!负心汉!哼!”柳川夏瞪着他。

    我不记得我对你始乱终弃。”扯开一边唇角,桑原哲矢讥诮道。

    “别跟我打哈哈,我当初是瞎了狗眼才会认为你有情有义,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。早知道你是连猪狗都不如的禽兽,就应该在第一枪没能打死你时多补几枪,不让你这个祸害遗千年”

    “小夏,住口!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南部情急之下拮住柳川夏的嘴巴。

    她等于亲口承认少主在关西所受的枪击是她所为,这是要杀头的罪啊!

    柳川夏扒开南部的手“我知道,想杀我吗?来啊!对准这里。”她比比自己的太阳穴“我不会逃,也不会反击,你开枪啊!”“不,少主”南部为难地望向桑原哲矢。

    “把她带出去,别让她破坏了我订做礼服的乐趣。”一脸兴致索然,桑原哲矢挥手赶人。“管好她的大嘴巴,要是她再这样嚷嚷就毒哑她,不然迟早连桑原门的机密都会被她走漏。”

    柳川夏被南部架了出去,嘴里还叫嚣着“我唯一能泄漏的机密就是你有多卑鄙、无耻、下流”

    “少主,大小姐的事”浅田嗫嚅两声。

    “你看我该穿什么颜色的礼服好?白色?黑色?还是铁灰色?”翻着礼服的杂志,桑原哲矢打断浅田,神色自若地问。

    一个月后,桑原哲矢穿著黑色礼服出席订婚典礼。

    这天的天候不佳,是入秋以来第一个下雨天。

    一早,厚重的云层像说好了似的,全往原来蔚蓝的天空集中,遮蔽了才露脸不久的太阳。

    乌云越积越多,天色越来越暗,应是日正当中的正午,竟跟日落后的傍晚一样灰暗。

    是不好的征兆,桑原正男皱着眉头。

    “天气越来越差,好象快下大雨了。我看来参加咱们儿子订婚宴的宾客数一定会受到影响,不如改天吧!”

    他的想法立刻遭到佐藤和美子无情的驳斥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什么?这可是我请全日本第一命相师挑的好日子,岂容你说改就改?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桑原门的气势给削弱了,将来哲矢就会被星野雅子吃得死死的,届时不但得不到星野家的助力,反而会赔上桑原门,那我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?”

    哦!他当年娶她进门时,恐怕也是被她做过法,才会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。桑原正男这么想。

    不过,桑原哲矢可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将来的老婆“压落底”

    他望着风雨欲来的天际,严肃的表情像是在忧国忧民,为了每年这个多变的季节而四处搬迁的黎民百姓烦忧。

    然而

    要是一道雷电打来,他会不会惊声尖叫?这是他目前最担心的事。

    从小,他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打雷。

    每当雷声响起,他就会躲在被窝里,咬紧牙关等待天气放晴。

    后来,他不再是一个人,也不必再躲到被窝里了,因为静香会来陪他。

    她总是在第一道闪电尚未消失前就赶到他房里,在雷响起前拥住他,让他靠在她的胸口,倾听她的心跳。

    “别怕,你听,咚咚咚的,是不是很奇妙?一个拳头大的脏器,竟能拥有掌控全身的力量,你帮我数数看,看它一分钟跳几下,好吗?”

    她这样哄着他。

    那年,他十三岁了,可是在她眼里彷佛是个二岁小娃。

    如今,在他二十五岁的身躯里,仍然住着一个渴望她慰藉的幼稚灵魂。

    她好吗?

    今天,他就要成为别的女人的未婚夫了,对她将会是多大的打击o

    静香受到的打击,连她自己都无法计量。

    自起床后,她整个人恍恍惚惚的,脑中像有一团棉絮,胀得她头都痛了。

    她不记得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,只是在房里晃过来、走过去。

    幸子忍不住念她“大小姐,你别走来走去的,我要扫地。你到书房去嘛!你不是还有什么佛句没想出来吗?去翻翻书,也许一会儿灵感就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快下雨了。”静香看着窗外。

    “是呀!今天天气真是奇怪,好象要台起狂风暴雨似的。”幸子边扫地边回答。

    “会不会打雷呀?要是打雷可就不好了,哲矢最怕打雷了。”静香呆呆地说。

    “少主怕打雷?真想不到。我还以为只有女孩和小孩子会怕打雷呢!”幸子顽皮地吐吐舌头。

    日本有句俚语,女孩有三怕──地霉、打雷、父亲。

    “他是小孩子呀!”静香笑了“不,是我把他当孩子看。”

    “少主比大小姐小三岁,你把他当孩子看是正常的。像我,都快二十了,我哥也当我是小孩子,每次回家过年,都对我又搂又抱的,真讨厌。”幸子忍不住抱怨。

    静香像没听见似的,喃道:“他已经长到我胸口这么高了,是个大男孩了。”

    “大小姐?”

    幸子抬起头,不解地看着静香甜美的笑容。

    少主都比大小姐高出两个头了,她竟说他才到她胸口?

    突然,一到闪电划过天际,阴暗的室内如百烛光的灯开了又关,亮晃晃稍纵即逝。

    静香像受到召唤,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,你要去哪儿?快下雨了,带把伞吧!”

    幸子转身,已不见静香的踪影。

    不久,从后院传来厨娘又急又慌的叫声,伴随着轰隆大作的雷声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,请你放了阿明,阿明还小,不懂事,要是弄伤了你可不好。阿明,你别再动了,千万不能对大小姐无礼。”

    阿明是厨娘十一岁大的孙子,长得高大魁梧。因今天少主订婚,岩居需要大肆整理打扫,在现有人手不足下,幸子央厨娘找他来帮忙。

    幸子丢下扫帚,朝声音来源奔了过去。

    柳川夏从另一头出现,显然地也听到厨娘的吼叫。

    两人到了后院,看见静香将一个约到她胸口高,吓得手足无措的男孩揽在胸前,嘴里念着“哲矢别怕,有我在。”

    哲矢?

    大小姐把阿明当成十年前的少主了?

    大小姐疯了?!

    幸子和厨娘抱在一起哭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静香姊,你快把他放了。”柳川夏靠近,小声哄道,怕再刺激静香。

    静香转头看她,脸上尽是保护的神色“不行,哲矢会害怕,他最怕打雷,我要抱着他,只有在我怀里他才能安心。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哲矢哥,是厨娘的孙子阿明。你低头看看他的脸。”柳川夏想点醒她。

    静香大叫:“你骗我!你喜欢哲矢,想从我这里把他骗走!”

    天空骤然下起大雨。豆大的雨点打在众人身上,又痛又冷。

    “我骗你干嘛?我喜欢的是南部,不是哲矢哥,我跟你说过的,记得吗?你先把他放开,下大雨了,大家站在这里会淋湿的,你也不想哲矢哥感冒生病,对吧?”

    柳川夏顺着静香时空错乱的认知走,婉言相劝。

    静香沉默片刻,倔强地摇头拒绝“不,我不放。放了他就会跑掉,再也不理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,我向你保证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,我不放!”

    意识到静香的坚持,柳川夏转而对满脸眼泪、雨水交错的幸子说:“你看着静乔姊,我去找哲矢哥。”

    当她神色慌张,浑身湿漉漉地冲进布置得富丽堂皇、美轮美奂的婚宴大厅时,南部立即上前询问。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哲矢哥呢?”柳川夏梭巡大听,因距离订婚晚宴尚有段时间,大厅里只有小猫两三双。

    “少主还没来,他在他房里。”南部老实回答。“你别再去烦少主了,我知道你是为大小姐打抱不平,但是你这样闹于事无补,徒增大家的困扰。”

    “静香姊疯了,这也无所谓吗?”她生气的说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”疯了?南部咋舌。

    “你开什么玩笑?”

    南部的第一个想法是,柳川夏胡乱,为了挽回桑原哲矢对静香的心,不惜诋毁静香,又或许,她们两个根本就是串通好的。

    “这种事能开玩笑吗?我知道我以前爱玩、爱胡乱,但这次是真的,让我去找哲矢哥,晚了就来不及了。”柳川夏抓着南部的手,急得快哭出来。

    南部这才了解事态的严重,领着她来到桑原哲矢的房门外,却被浅田挡了下来。

    柳川夏只好再叙述一遍。

    于是,三个心急如焚的人一起敲门。

    手部敲红、敲痛了,房里却没有任何动静。

    “少主会不会不在房里?”南部问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,我一直守在门口,没见少主出来。”浅田回答。

    “那他为什么不开门?”柳川夏终于掉下眼泪。

    南部搂着她安慰。

    为什么桑原哲矢不开门?

    理由只有一个,他听不见敲门声。

    预期会打雷,他叫浅田在门外把关,严禁任何人进来。

    若是让人知道他堂堂一个大男人、桑原门的第二代头目,竟然怕打雷怕得要命,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?

    他全副武装的躲进被窝,耳朵塞着耳机,把随身听的音量开到最大,让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过他心中的恐惧。

    “怎么办?静香姊还、还在后院抱着那、那个男孩淋雨”哭泣让柳川夏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的。

    “我们先过去看看。”浅田出主意。

    静香仍然抱着阿明立在浙沥哗啦的大雨中,全身颤抖,菱唇已由红转紫,却还是一脸倔强。

    除了静香外,陷入愁云惨雾中的幸子、厨娘和阿明看见他们,就像看见救世主般。

    “浅田、南部,你们快帮忙把阿明拉过来。大小姐疯了。”厨娘着急地说。

    情急之下,她顾不了身分地位,不怕冒犯静香,一心想救回自己的孙子。

    “别胡说!谁再敢说大小姐的不是,我立即呈报门主,将他驱逐出门,永不录用。”浅田厉声斥责。

    原本最沉得住气的人这会儿也发火了。

    “浅田,厨娘也是爱孙心切,别和她计较。快想办法让大小姐进屋,再淋雨下去她会受不了的。”南部开口。

    浅田撑起伞,靠近静香,用伞为她和阿明阻隔滂陀大雨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,雨下得太大了,进屋吧!”浅田柔声劝说。

    “浅田,你来了!”静香看着他,扯动黑紫的双唇,眼眸空洞无神。

    “是的,属下来了。请将少主交给属下。”

    “不,还在打雷,我不能将哲矢交给你,他会害怕的。”静香摇着头。

    “属下会保护少主的,大小姐应该相信属下,把少主交给属下。”他煞有其事的说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会保护哲矢,但那是厮杀的时候;在雷声下,只有我能保护他,他说他说”静香抬头望着浅田,很困惑似的“他说什么,我想不起来了,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属下不知道,请大小姐放开少主,把少主交给属下。”浅田重申,说来说去就是这句话。

    “哲矢说什么呢?我怎么会想不起来?”静香低下头问怀中的阿明,脸上带着歉意“哲矢,你出发到关西的前晚说了什么呢?说我是你的什么?你再说一遍,我忘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会知道?你这个疯婆子,我才不是什么哲矢,我叫阿明!”

    阿明生气了,莫名其妙被这个女人抱住,祖母又不许他挣脱,让他陪着她淋雨,既尴尬又别扭。

    “闭嘴!”浅田制止阿明的气话。

    “浅田,别骂!哲矢”静香话未完,突地倒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?”

    浅田丢下伞,拦腰抱住她。

    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她进屋,一阵混乱后,终于,静香换上干净舒爽的衣物躺在她房内的榻上。

    她发着高烧,所幸她自己是医生,书房里除了书籍外,还有一些成药。

    幸子在她舌下塞入含锭,寸步不离的照顾她。

    “哲矢”静香嗫嚅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,你醒了?”

    幸子兴奋地俯身探望,发现静香只是说梦话,眼睛未张。

    “哲矢你说过的,你一定说过”

    幸子听了又哭了。

    大小姐好傻,少主就要订婚了,她还是对他念念不忘。

    明知没有希望,也不肯放弃。表面上装得好象很洒脱,实则虐待、折磨自己,终至压抑不住情绪的爆发出来。

    谁会怜惜她?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。

    柳川夏再度闯入婚宴大厅。

    大听里热闹非凡,宾客们陆绩到场,桑原门内外戒备森严,防范菊帮的渗透。

    柳川夏的到来引起关注,几个生面孔的弟兄围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我找南部。”

    在这个紧要关头,要找桑原哲矢是难上加难,所以她采迂迥战术:先找到南部再说。

    果然,那几位弟兄一听她找的是南部,其中一个立即去唤人。

    不久,南部来了,把柳川夏带到角落。

    “又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哲矢哥出马,静香姊快不行了。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,直嚷着哲矢、哲矢,我听了好心酸”

    南部面露难色。“不是我不让你去找少主,而是订婚典礼就要举行,他走不开啊!”远方,桑原哲矢正随着门主和夫人四处兜圈子,应酬宾客。

    “他连静香姊的死活都不顾了吗?”她繁握拳头,咬牙切齿的说。

    “话不能这么说”

    “不管,你随便找个借口把哲矢哥骗过来嘛!拜托!”柳川夏使出女人的利器,嗲声嗲气的要求。

    南部离开,不久,带着一脸“大便”的桑原哲矢来到柳川夏面前。

    “这次你又要来骂我什么?”他不耐烦的问。

    “我没那个闲工夫骂你,你快去看看静香姊,她就要死了!”柳川夏急切的望着他。

    她又装神弄鬼了?上次是不吃不喝,这次呢?寻死寻活?

    桑原哲矢冰冷她说:“我不可能去下未婚妻不管,去看别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柳川夏双手扯住他的衣领,将他拉下面对她的怒目“她不是别的女人。是你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他拨开她,讶异地问:“你知道?”他和静香的关系?

    “我知道,所以你更该死!”

    “南部,这是怎么回事?”桑原哲矢铁青着脸。

    “是属下无意间说出的,属下甘愿受罚。但是,请少主先去看大小姐,大小姐恐怕真的有性命危险。”

    连南部都这么说?

    桑原哲矢转向最不可能欺骗他的人。

    “浅田?”

    浅田也点点头。

    二话不说,桑原哲矢立即回到岩居。

    他一进入静香的房中,其余人便识相的退出门外。

    静香仍在昏睡中,脸上毫无血色,看起来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桑原哲矢十分不安,心整个揪紧。

    “哲矢”

    听见静香的呼唤,他俯身向前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是闭着的,嘴里不断叫着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伤她多深啊!

    人往往对至亲最是冷酷、残忍。

    爱是两头刃的剑,爱得越深,受的伤害越大。

    “你说”静香微弱的声音又起。

    他将她抱起,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“说我的心跳”她喃道。

    “怦怦怦的,让我觉得尘世的腥风血雨和人性的丑恶不再如此难以忍受。是我的防护罩、我避风的港口。”他接着说,将十年前那一夜对她说的话,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。

    “现在,换我来当你的堡垒,为你遮风挡雨。静香”

    一旦违背与星野雅子的婚约,舍弃和星野家联盟的机会,他母亲和星野众议员一定会气得跳脚,整个黑白道上的人也会等着看他的笑话。

    但是,他义无反顾,为了怀里的人。

    桑原哲矢低头,在静香的额上落下深情的一吻。

    彷佛感受到他的怜爱,静香不再呓语,安静地睡着。

    岩店里温馨感人。

    主会所的婚宴上,却酝酿着一场风暴。

    “给我搜!”大厅一角,佐藤和美子小声的指使喽啰头“连岩居也不例外,一定要把少主找出来,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。”

    众宾客面面相觑,风雨中赶来参加黑白两道的世纪订婚典礼,本以为很风光,没想到男主角却缺席了。

    “哲矢呢?我们来了这么久还不见他人影,该不会跑去躲起来了吧?”星野众议员脸上带着笑,口气却是兴师问罪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呢?星野众议员真爱说笑,哲矢临时有要事处理,离开一下下,马上回来。”桑原正男陪着笑脸。

    “该不会是渡边和夫的事吧?”星野幸灾乐祸地说:“据了解,桑原门最近话事不顺,源于和渡边先生之间的恩怨。渡边先生财大势大,本来外人也不好插手,理当明哲保身,偏偏小女雅子对哲矢倾心。我和她母亲只有这个女儿,向来宠她,凡事都顺着她的意,舍不得让她受到一丝丝委屈。如果这个婚事会令她痛苦,最好还是就此打住,避兔楼子越桶越大,到时恐怕不是你们承担得起的。”

    佐藤和美子向属下交代完,回到丈夫身边,扮演称职的妻子角色。听到星野众议员最后的这句话,霎时花容失色。

    “您千万别这么想,哲矢可疼雅子了,我和门主也把她当掌上明珠般疼爱,怎会让她难过?桑原门和渡边和夫之间的恩怨全属误会,解释清楚就没事了,绝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。”她脸上堆着笑,假意地说。

    一阵哗然,桑原哲矢出现了。

    “哲矢,我的好儿子,快来。快将雅子请出休息室,带到大厅来”佐藤和美子见到儿子,不顾形象的嚷了起来。

    桑原哲矢绕过她,直接走到星野众议员面前,弯腰鞠躬“对不起,我不能娶令千金,对于造成你们的伤害,我深感抱歉。”

    “你”佐藤和美子挤入桑原哲矢和星野众议员中间,破口大骂“有胆你再说一遍!”

    没人理她。

    星野众议员气得额上青筋暴露“你知道毁婚的后果吗?这不光是和我星野家决裂,更是与整个政坛作对。此时,渡边和夫正和你父亲过不去,刻意在商界封锁你们的经济,如今你又得罪我,等于是自断变腿。你等着看桑原门毁灭吧!”

    怒气冲天的星野众议员恶态尽出,撂下狠话,头也不回的拉走一脸茫然的妻子去找女儿。

    霎时,满屋子的人走的走、跑的跑,深怕遭到池鱼之殃。

    大厅颐时变得十分冷清。

    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你说!”佐藤和美子拔尖的嗓音响起,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迥荡着。

    “我不能娶星野雅子。”桑原哲矢平静地面对母亲的怒气。

    “三十分钟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。”佐藤和美子起眼审视他“是不是为了静香那个死丫头?”

    桑原哲矢没回话,既不承认也不否认。

    佐藤和美子看出他沉默背后的含义。

    她要宰了静香,反正桑原门迟早要毁在她手上,不如她先送她上路。

    佐藤和美子要走,却让人抓住手。

    是意想不到的人──桑原正男。

    “你做什么?她是我女儿,你好歹也为我多留个血脉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血脉?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生的你也要?女儿长大了,连人带心都留不住,将来嫁了人,姓也改了,你还留她干什么?”

    没错,嫁人!之前她怎么没想到,枉她聪明一世。

    放着静香这么大个不定时炸弹在家里,不如把她嫁了,不但多了个让桑原门起死回生的机会,也能让哲矢死心。

    佐藤和美子怒色稍缓,对丈夫说:“既然确定静香是你女儿,就为她办个舞会,介绍给同道的人认识,乘机找个乘龙快婿。”

    政商两界都得罪光了,只好联合同道对抗渡边和夫。

    佐藤和美子打的如意算盘,让桑原哲矢接下来的一句话打乱了。

    “我不娶,静香也不会出嫁。”

    “你疯了?她是你姊姊耶!你们两个平日怎么搞我都可以不管,但是现在,惹上星野和渡边这两大势力,桑原门原有的两扇门板全让你和你父亲给卸了,没了遮蔽,外面多少豺狼虎豹虎视眈眈,等着扒我们的皮、吃我们的肉、啃我们的骨、喝我们的血,身为第二代头目的你竟敢告诉我,你和你姊姊一个不娶、一个不嫁,要厮守在一起。你干脆一刀杀了我算了!”

    对于桑原哲矢和静香间的情事浑然不知的桑原正男,茫茫然盯着针锋相对的

    老婆和儿子,耳朵里听到的不再是他们相互叫嚣的家中丑闻,而是“啵啵啵”的液体流过血管的声音。

    佐藤和美子捶打着呆若木鸡的桑原正男,哀号了起来“天哪!看你造了什么孽?你的儿子和你的女儿近亲相恋,天地不容”

    “静香不是我姊姊!”桑原哲矢低喝,随即补充“我们从不认为我们是姊弟,我们是以男女之心相爱的,请门主和夫人成全。”

    现在桑原门和渡边的局势未明,他不能贸然公开静香的身分,不能陷她于危险中。

    桑原正男无法消化这个消息,脑血管负荷不了“啵”的爆开了。

    “砰”一声,肥胖的身躯倒地不起。

    桑原正男再也没有站起来过,一生瘫痪在床。

    另一个昏迷床榻的病人却突然睁开眼睛,在他倒下的一瞬间。

    静香作了个很长的梦。

    梦里的她,彷佛回到十年前那段与桑原哲矢相处的美好时光,却又见到不该出现在十年前的柳川夏等人。

    打雷了,她拥他在怀中,让他倾听她的心跳,他们却来打扰。

    他们一直叫她放了哲矢,她不肯,双方僵持不下。后来,浅田骂了某个人,把她吓昏。

    当她睁开眼时,窗外雨霆,月亮透着薄晕。

    桑原哲矢应该已成为星野雅子的未婚夫,是别人的了。

    虽然她执意不肯放开他的人,却也挽不回他的心。

    不过,已经不重要了。

    她的后半生,将有他俩的孩子陪着她。

    静香摸着已怀孕二十周,稍嫌平坦的腹部。

    胎儿不够大,受她近来起伏不定的情绪影响,可能健康状况也不好,她需要好好的补一补了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,你醒了!我准备了一些点心要请大小姐尝尝,这是我第一次做点心,你可别笑我。”

    幸子进房后,看见静香坐起,连忙将手上的餐点端来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是你准备的?厨娘呢?”

    幸子从不进厨房,这次突然破例,让静香很好奇。

    幸子端详了静香一会儿,发现她神清气爽,眼神不再迷茫,知道她已经清醒了。但怕她对白天发生的事内疚,故意避而不谈。

    “厨娘退休回老家了。”她佯装轻松地道。

    静香幽幽叹了口气“时间过得真快!”

    幸子企图转移静香沮丧的心情,轻快地说:“大小姐,有两件消息要跟你报告,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坏的?”

    “坏的。”

    她想,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。

    心爱的男人要结婚了,新娘不是她,而她还怀着他的孩子。最糟的是,他还是她的弟弟。

    “门主中风了,酒井医生现在正在为门主诊断。”

    门主中风了?她的父亲

    静香发现,她居然没有一点点悲伤的感觉,桑原正男之于她,形同陌路,只是个高不可攀的长者。

    “好消息呢?”她问。

    “好消息是少主没有和星野小姐订婚。”幸子高兴的宣布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没有订婚?

    “少主说他不娶、你不嫁。”幸子将她听来的告诉静香。

    他不娶、她不嫁?

    这是对她的誓言吗?如果是的话,将是对她这段懵懂爱恋的最大恩惠。

    “大小姐,你怎么哭了?应该笑才对呀!”

    幸子调侃的话传入耳中。

    静香伸手摸着脸颊,果然是湿的。

    原来这就是喜极而泣的滋味。

    泪到嘴边是咸的,到了心里却是甜蜜蜜。

    然而,他一定容不下她与他的孩子!

    为了孩子,静香做了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抉择,她决定离开他。

    幸子走后,她收好包袱,打算离家出走,开门却对上桑原哲矢了然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会永远爱着我,如你那夜所说的,但你却在我决定面对与你的感情时,选择离开我。”他压下心中的惶恐,冷静地控诉她的恶意离弃。

    “我仍然爱你,此生此世都会爱着你。”她伸手抚摸他憔悴的面容“可是我却不能不离开你,因为我怕有一天你会先放弃我。”

    他让她产生不确定感,一颗心忐忑不安。

    桑原哲矢看出她的踟蹰,大手一揽,将她拥入怀中。

    “静香,对不起,我爱你。请你相信我,我绝不再让你受苦。”他向她承诺。

    闻言,静香泪流满面“我知道,当我听到你拒绝和星野雅子的婚事时,我就明了你的心意了,只是我”她抬头面对他“我又有了孩子,而这次,我决定留下它。”

    “好,你想留下孩子就留下,我相信你会是个好母亲。”

    他和十年前的态度完全不同,静香不解地凝视着他

    他回望她,深情款款“总有一天,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完完整整的家,对你说属于我们的故事。”